个人主页 windbuyang.design.blog
杂食,老派但又激进,矛盾体。主方邰、次初,其余未知零碎偶有掉落。随机更文,恶趣不定。

【次初】给他(6.1)

  第六章

  天刚蒙蒙亮,荣初就仿佛被定时一般蓦然苏醒。昨晚他睡得不安稳,背上的潮湿便是做了噩梦出冷汗的证据,但具体是怎样的梦境,却又完全不记得了。
  睁着双眼注视房间里的铅灰色虚空,荣初听见自己格外响亮的心跳声,背后传来杨慕次熟悉的体温,他却未能觉得踏实,甚至竟似比杨慕次出国而他独自入眠的那几日愈发寂寞了。奇怪的感觉。荣初翻了个身,与还在熟睡中的杨慕次面对面。荣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杨慕次的睡颜。
  杨慕次精悍锐利的五官透着明显的倦意,懈怠、无防备,还有在慵懒姿态下展露出的别样性感。分明是相似的脸庞,荣初却瞧得入了神。他小心将身体凑过去,几乎窝进杨慕次怀中。
  这样能够看到彼此脸部的姿势将荣初莫名的忧郁稍稍驱散了些;然而与此同时,脊背却变得失去依偎而泛起凉意。荣初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极缓慢地把杨慕次的手环过自己的腰。
  事实上,在荣初转身的时候杨慕次就已经醒了。察觉身侧之人小动物似的靠近的动作,杨慕次勉力绷住嘴角的弧度装作依旧在熟睡,浑身细胞却提起十二分精神去感知对方每一个细微的接触,包括荣初做贼心虚般抬起他的手。好像冬天爱钻人被子的猫咪,饶有趣味的杨慕次私自打了个比方——这样想着,他心底忽而漫起一股柔软的爱意,便顺势收紧了搂抱着人的手臂。
  荣初一颤,讷讷道:“你醒着?”说话间,脸上温度快速窜高。
  杨慕次也不戳穿,他微耸肩膀,含笑说:“刚醒。”荣初板起脸从杨慕次怀里脱出,快速裹上衣服下床,闷闷地送来一言:“我去做早饭。”
  笑眼弯弯的杨慕次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一瞧,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从床上跳起来。
  “快八点了!”急急嘟嚷了一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杨慕次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他边用手指捋着头发,边对刚走出房门的荣初喊话:“阿初,你今天还要去警局出报告吧,不要做饭了,路上买点,我带你过去!”
  也不知荣初是否听到,杨慕次见没有回应,径自火速整理好仪容,三步并两步地跑下楼去。
  荣初显然听到了杨慕次的招呼,从而只泡了两杯蜂蜜水,当他把其中一杯递给杨慕次后也急忙修饰自己的装扮去了。
  等一会儿还没见荣初弄完,杨慕次当机立断拽了他就走。“好了好了,很完美,”替荣初正了正衣领,杨慕次说,“要迟到了,路上可能还会堵车,得加快速度。”
  “是你要迟到好不……”荣初不满地咕哝,在杨慕次强烈的催促下只好慢吞吞地朝门口移动,行进中还不忘透过衣柜的茶色玻璃照一下全身。“走啦!”杨慕次好笑地将荣初推走,掏出钥匙干净利落锁门。
  “对了,这个……给你。”坐上汽车的时候,杨慕次忽然想起自己买的礼物昨晚没送出,这会儿记起便从储物格中掏出盒子递给荣初。
  “什么?”荣初接过东西犹疑地问。
  杨慕次挠挠头,“手表,也不知送什么好,觉得这个应该挺适合你就买了。不要还我,还给我就只能扔了。”
  荣初眉梢微挑,将包装盒仔细拆开。黑色丝绒布衬托着一只银白色的男士机械表。杨慕次用眼睛余光微小的幅度观察着荣初的表情,直至看见后者清浅的笑容才松了口气。
  “谢谢。”荣初直率地表示了感谢。他自己在用的那只腕表确已陈旧,而荣升送的那只他又是决计不会戴的。想到那被自己锁在橱柜里积攒灰尘的百达翡丽,荣初认真考虑是否应该把它卖掉,至少还能赚一笔,物尽其用嘛。
  荣初用杨慕次的礼物将自己的替换下来。他怀念似的摩挲布满磨损痕迹的旧表,尔后把他的“老员工”收进新表的包装盒里。
  腕带长度正合适,大概杨慕次事前让人取下了两节,至于杨慕次怎么知道他手腕的粗细……那也并不奇怪。
  精钢制作的材质甫一接触人体十分冰凉,但不一会儿便染上了肌肤的温度;银色的表面与表带在光线的照射和反射下闪烁着亮白却温和的光。这是一款并不奢华却雅致的手表。灿然一新的,清爽干净的。
  荣初抚摸着手表轮廓的起伏,心底泛起一阵阵苦涩的沉渣。适合他吗?也许罢。
  杨慕次还挺了解他的偏好,他第一眼就喜欢这只手表。其实,比起黑或是其他的颜色,荣初一直都更喜欢白色调,甚至在他的衣柜中浅色西装都比深色的来得多。没人会觉得荣初穿白西装显得做作,日常生活中少见男性尝试的服装搭配,在他身上却仿佛自然无比。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爱浅色?是素来如此,还是中途转变了好恶呢?不知不觉,也许是在上了大学之后。
  在荣初的记忆中,刚进大学那年参加新生派对穿的西装就是白色,简直像出席结婚仪式。也是由于他的穿着显眼惹来了诸多瞩目,和损友夏跃春就是这样认识的——夏跃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吐槽他的衣服。而夏跃春停止批判荣初的打扮,大约是在半年以后,他知道了荣初过去的经历。
  在夏跃春眼中,荣初生活中的种种偏好显然都和创伤后应激障碍挂起了勾,也因此,那些过去总被其嘲笑的方面后来却演变成朋友眼中应该值得同情而对之保持缄默的部分。
  荣初觉得耳根清净是再好不过,也便懒得纠正夏跃春的夸张延伸。到现在夏跃春大约还是有几分残留的“过度担心”,尽管他不再对荣初的穿着打扮评头论足的原因大部分已衍变为经年累月习以为常的结果。
  然而如今荣初重新回头思索自己偏好的来由——那些总被他刻意无视并忽略的起源。夏跃春的心理学学费没白花,或许有一点他说对了,荣初喜爱浅色尤其是白色,大约是有几分原因来自过去的经历。他无法准确描述这种感觉,但他知道自己对浅色有种莫名的安心感。简单而干净的颜色包裹他,像是一层过滤的纱网、坚固的蔽障,让他远离、隔绝那些黑暗与污浊。他大概一直在害怕痛苦的过去会重新追溯且反噬到自己。
  可他亦明了这种安慰不过是一种虚幻的自欺,外表的修饰遮掩根本无损于事实的分毫。光鲜洁净又如何,甩不脱的泥泞与脏污将如附骨之疽伴随他至死。
  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偏好浅色,白色的衬衫,白色的西服,对着镜子将它们往身上覆盖的时候,构成悲情的心理成分渐渐发酵成目光的冷酷与嘲讽,他有种自虐般的快意,糟糕的是,他还挺沉溺于这种无止境的戏剧游戏。
  现在惩罚的道具又增加了一样,是时时刻刻将他手腕烙疼的枷锁——这支银白色的手表无辜地承载着主人饱含喜悦的复杂恶意,全然无知地谨守自己的职责。他有点觉得自己就像换下的那支旧表,无论里外都已伤痕累累,即使如今换成了新的,包裹的机芯也依旧像是磨损而疲倦的。
  滴答,滴答,滴答。荣初知道自己会听到秒针的走动定是幻觉,那或许是频率同步的心跳。脉搏的鼓动比往常更加强烈,他有些呼吸困难,他感到轻微的头晕和目眩。是早餐没吃的缘故吗?
  刹车声让他头脑清醒,杨慕次把车停在一家小店门口。男人快速解开安全带,“我去买点吃的,在车里等我。你要甜的还是咸的?”
  荣初竟怔怔看了杨慕次片刻,直到后者露出不解的神情,才用沙哑嗓音回答道:“咸的。”
  他对咸甜并没有特殊的嗜好,虽然早上的口味更习惯偏甜,因为他有些轻微的低血糖,但他实在不能保证自己现在吃甜的东西不会吐出来。
  他用右手紧紧攥着自己戴着手表的左手手腕,将头向后靠在椅背上,努力做深呼吸。几次之后,他忽然笑起来。如果此刻有一面镜子,他或许会被自己笑容中撕裂与破碎的部分所震动,可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只有汽车后视镜,那狭小的镜面原就是不完整的。
  他轻吻手表冰凉的外壳,那一圈钢质的腕带犹如带刺的荆棘刺破肌肤,并由他的心脏处传来细锐的疼痛,但他却甘之如饴。

 
  (未完待续)
  

评论 ( 3 )
热度 ( 16 )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风元昧 | Powered by LOFTER